此时她正叼着笔杆子写东西,李归尘坐在床边剥着橘子,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簿子,蒲风立马拿袖子捂严实了,一脸坚贞地撅着嘴。 “我陪着先生守岁,大过年的你可不许取笑我……创作。” 李归尘笑道:“好好好,我孤家寡人一个,哪里敢得罪了蒲大人?” 蒲风往嘴里填了一个糖瓜,囫囵道:“是小生不敢开罪了李大人。” 他将花瓣状的橘子皮放在了火盆边上,顿时一股清新的甜香弥漫得满屋都是。李归尘又随手掰了一多半橘子递到了蒲风手里,看着她一丝一丝揭着雪白的丝络,无言摇了摇头。 “等过了年节顾衍过完了手续,你便能去吏部那边领职了。虽说是个陋习,不过也免不了打点打点,这个你收好了。”李归尘在蒲风手心里撒了几颗沉甸甸的金豆,“算是给你的压岁钱了。” 蒲风万万没想到李大房东会这么大方,她上次见到这些小黄家伙儿还是在西景王府里,彼时她还很嫌弃李归尘抠着砖缝捡金豆儿的样子。 她一时神游回来还没称谢,便看到李归尘扶着额一直望着她,眼睛晶亮晶亮的,似乎有话要说。 蒲风舔了舔唇,笑笑道:“一谢你反而倒显得生分了,正好我给你缝了个荷包,你若是嫌弃我手艺不好,我便自己用了,这老久也不拿绣花针了,我这……” “很好看。”李归尘接过了那个月白云锦的小荷包,仔细地端详着。 蒲风忽然觉得嘴里的糖瓜特别甜,便又听李归尘道:“其余的都换成银子,自己记得留着一颗。” 蒲风咕咚误咽了糖瓜,“嗯”了一声。 “买几件衣服首饰罢。”李归尘说完似乎轻轻出了口气,如释重负。 或是她扮作男子久了,心性举止和一般女子相比都过于大相径庭了些。 譬如她此时便坐在了李归尘的床上,因着她是个女子,这事儿若是让别人看见了,必然要戳断她的脊梁骨,说一堆不守妇道不知羞耻云云,可她不这么觉得。 难道女子便一定要盲婚哑嫁终此一生?或是沦落风尘卖笑而活?她自十一岁起便作男装打扮,混学堂偷听挨过教书先生的棍子,给富家小少爷当书童受过主家的责骂,为的单是一个随心而活罢了。 可从来也没有人知道,她打心底里还是喜欢珠钗衣裙的。这么多年来,这事情一直压在她心底。 蒲风将金豆攥在手里有些难为情地点了点头,才意识到一件事情:一直以来,他都是待她如女子的,所以自己宿醉在外面,他才会生气,才会管她。 自母亲死后,再没有人管过她。 蒲风咬了一瓣橘子,酸得眼泪都冒了出来。 李归尘看到了有点手足无措:“这才多大点儿事,也至于哭鼻子?” 蒲风解释无法,径直将那半个橘子堵在了李归尘嘴里。 外面的鞭炮声霹雳巴拉响了起来,蒲风第一次觉得,过年还是蛮好的。 ………… “初一的饺子,初二的面,初三的合子往家转,初四的大饼炒鸡蛋,初五剁小人……”正巧张渊就来了。 蒲风见他印堂发黑,知道准没好事。 正是吃饭的点,张渊进了门也不客气,捞起来一个白菜的大素包子就咬了一口,看着蒲风一惊:“过个年你怎么胖了这么些个,膀大腰圆都快赶上我了。” 蒲风克制地笑了笑,将手里的两个包子放回去了一个。 “多吃点,”李归尘和张渊淡淡道,“少说话。”m.zzWtWx.cOM